春日迟迟再出发

作者  冷剑

每到年末，就想写些碎碎念回顾这一年，就像除夕春晚转点会敲响的钟，像全年在外忙碌的人想回家吃顿年夜饭……好像必然得做件特定的事，才算主动同意这一年可以杀青完结。

遗憾的是，工作后没有写日记的习惯，在懒的基础上有些摆烂，想着记与不记时间都在走，反正一粒沙尘也决定不了大厦何时竣工。幸存的只言片语大多留在朋友圈，再搭配标注的花花绿绿的年度flag图表，这一年的脉络也算清晰。

“自律给我自由”

这是一句运动口号，计划表涂抹的大片红色表示2024年我的锻炼和早睡次数并不达标。年中做体检，除了有些结节，其他地方暂无大碍，但年末看着这片红，还是坚持在2025年的计划表里增加了运动比重。这是一位朋友给出的警示。

十一月，一起共事的朋友说她近期不知怎么，走着路腿突然一软就摔了跤，我们都没放心上，只说自己偶尔好像也这样。她先被诊断为颈椎问题，再去检查又判断为肌无力。在没有接触过这类病的人心里，自己是万万不可能得的，于是她一人风风火火跑到北京复查，最终确诊为重症肌无力，一种自身免疫性疾病。到这时，我们依然十分乐观，将其简单理解为干不了重活，那就歇歇再干，她甚至还趁精神好赶出一期播客大纲。谁料交稿第二天，就突感不适进了ICU，再问起来，身上已布满管子，血浆置换都进行了三轮。她说，现在觉得能坐着上厕所就好幸福啊。朋友平时交稿大多集中在凌晨三四点，她说夜里效率高，很难不让人怀疑是长期熬夜攻陷了自身免疫。

所有命运的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这话常被我拿来感叹故事中经不住诱惑而遭受反噬的人物，却忘了它也该是一句行动前指南。以往总缩在被窝里熬夜刷视频，边刷边自我安慰说没事儿就这一次，如今想来，真是掩耳盗铃了。

这件发生在友人身上的大事，给我带来巨大冲击，从活蹦乱跳到需要紧急救援，原来真的会是眨眼之间。忽然十分惜命，感觉没什么比拥有健康体魄更重要，尤其当我已经拥有很多时。

这阵子我睡得尤其早，一日三餐也尽量按时吃。2024年欠下的锻炼和健康作息，新的一年务必补上，毕竟自律能给人自由，吃饭、行走、做任何你躺在病榻上想做却无法做到的自由。

“被爱好似有靠山”

至2024年年中，我结婚整整一年了。尽管到此刻，依然觉得婚姻不是人生必选项，但如果打算进入围城，一个对的伴侣还是可以为生活带来希望的。

刚离开家乡到南方的这年，种什么绿植都会死掉。在又死了一棵天堂鸟后，我几乎是带着对南方城市的憎恶对罗抱怨：什么破地方，我在家的时候天堂鸟从二十厘米都养到两米了，这个地方种啥啥不活，我真的和它相克！

花草自然是无辜的，被称为植物开挂区的城市又惹了谁呢？无非是刚到一个陌生地方，没有朋友没有熟悉口音及街景，带着天然的抵触和敌意。倘若再有一些不如意，比如刚巧养死了很多花，那这股怨气更是有了落脚处，繁衍生息得极快。

罗是个温吞的人，他起先没准确接收到我的愤怒，只说没关系嘛，死了咱们再买。我把枯掉的植物从土里薅出来扔进垃圾桶，气鼓鼓洗完手，又重重坐在椅子上：不买了，反正在这里什么也养不活，我以后再也不买植物了！

这之后，我陆续扔掉了九里香的盆土、只剩枯杆的栀子花、仅活了一周的吉普赛满天星，还有沙漠玫瑰以及幻想修成棒棒糖的木槿花。最后，只留下一盆凝滞的仙人球，看不出死活。

算了，就这样吧。我听见窗外一年不断的台风发出啸叫，街边的大树枝叶却纹丝不动，想录段视频和家人诉说这里的恶劣环境，都没有拿得出手的证据。唉，人生真是凄凉。

一个平平无奇的晚上，罗下班回来，他打开门后倚着门框冲我笑。我没好气看他一眼说，冷死了，待外面不进来傻笑啥？他仍旧扒着门框说，你猜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呀？我说，不想猜，没心情。他看出我的不快，讪讪进屋关门，把手里一堆东西放地上又过来轻声问，怎么了嘛？为什么不高兴了？我瘪瘪嘴说，没什么，就是高兴不起来。他不说话只默默环抱我一会儿，随后，又拎起地上的东西开心地说：铛！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是几束鲜花和一盆文竹。他说，感觉你好久没买花了，看这花多好看！还有这盆文竹，卖花的说很好养，你要不要再试试呀？

罗是我少见的温柔且不发脾气的人，与他在一起，大多时间里我也是温和可爱的。因为他的包容鼓励及陪伴，我做了很多旁人看来无甚意义的事，去录腐朽大树里存活生命的响声，去另一座城市找到一个和地坛气质相近的废弃公园……

他从不反对，只静静等待我能量恢复并流动。这份山一样稳稳的爱意，千金都不换。

“春日迟迟再出发”

年初，我说记忆不可信，照片又只能记录片段，还是写日记好。于是着手制定年度计划，专门开了一个书写选项。此刻又逢新年，看着完成情况不免愧疚。

这些年，总用微信和人交流、对接工作，靠邮箱发送工作报告或视频文件，每到年底，还要写一堆年度工作汇报和分析。但与自己沟通的时间越来越少，除了象征性地写篇年终碎碎念和自己有关，也没有别的复盘手段。很多时候，会想念学生时代蓬勃的书写欲，每天都有值得记录的人和事，都有值得反刍的情绪片段。后来提笔坐在日记本前，只寥寥数笔，便难以继续，也许惦记着洗衣机的衣服不及时晾晒会生出褶皱，也许想着其他，总之优先做完那些，想要写些什么的火苗早已熄灭。

不久前，为养护好一盆花，开始记它的施肥浇水时间，有时就写一句“今天浇水了”，有时多写两句，慢慢地，好像又能接着写些心情了。虽还不成习惯，也算为重拾表达欲开了口。这是好事。

这一年，日子过得温而不沸，我对所发生的事情也报以感激，它们或让我对拥有的健康体魄保持警惕和敬畏，或让我在放空时发现并正视自己的真实需求。这也是好事。

还有十来天就该迎除夕了，除夕过后，便是立春。新的一年开始了，一切想法都该破土而出、欣欣向荣起来了。

编辑：陈小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