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荆山,层峦叠翠。在襄阳、十堰、神农架林区交界的崇山峻岭中,镶嵌着一颗高山明珠——保康县尧治河村。
这里平均海拔超过1600米,“山大石头多,出门就爬坡”。曾经的高寒极贫村,如今不仅成为保康县“首富村”,而且跻身国家第三批“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实践创新基地,蝉联六届“全国文明村”称号。
尧治河人用37年的自力更生、团结奋斗,书写了一部山乡巨变的壮丽史诗,以“两山”转化实践实现了中国资源型乡村的惊人飞跃。
穷则思变,劈山开矿
七月如火,茂密的树林与高山峡谷却让尧治河凉爽宜人。上海、湖北武汉、河南南阳等地游客纷至沓来,太极养生馆、尧治河度假酒店、云岭假日民宿等常常一房难求。
移步换景,满眼皆绿。徜徉在村里,青山绿水令人心旷神怡,很难想象到这里曾经闭塞、落后。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尧治河村是保康县最穷的村:不通路、不通电,农民人均年收入不足百元。村民自嘲:“吃的救济粮,穿的烂衣裳,点的煤油灯,住的茅草房。”
转机出现在1988年7月。在桐树包的一间牛棚里,村里6名党员立下铮铮誓言:修路开矿,甩掉“穷帽子”!大家一致决定把在村里当民办教师的孙开林请来当带头人。
为打通出山的路,孙开林拿出攒了多年准备盖房的4000元积蓄,并联合其他村干部借了3000元钱,购回炸药、雷管等爆破物品。
开工时正值天寒地冻,山上积雪三尺多厚,一些村民打了退堂鼓。孙开林带领党员高喊:“要苦先苦党员,要死先死干部!”他腰系绳索,第一个从岩头向山腰滑去,抡锤挥镐,点燃了向贫困宣战的第一炮。
就这样,在村“两委”的带领下,尧治河村的干部群众一段接一段地劈山修路,用10年时间打通了18个公路隧道、修建了11座桥梁和16个拱涵,在悬崖峭壁间修筑起连接外界的村级公路136公里。其间,3人为此献出生命,8人因伤致残。
连接外界的路通了,一车车磷矿石运出去了,村民的腰包鼓起来了,村集体也有了积累。然而,财富积累的背后是触目惊心的代价。
巅峰时期,全村40多个矿坑同时作业,52公里的矿带被掏挖得千疮百孔。矿渣随意倾倒,堵塞河道,水土流失严重。选矿废水未经处理直接排入穿村而过的两条小河,河水变得浑浊不堪,鱼虾绝迹。矿车驶过尘土飞扬,矿区附近常年笼罩在粉尘中。森林覆盖率急剧下降,野生动物栖息地遭到破坏。
看似繁荣的“石头经济”,建立在透支子孙后代生存根基的流沙之上。发展的十字路口,尧治河人陷入了迷茫。
绿色觉醒,养山护水
“我们如果不计后果地挖下去,毁坏青山,不仅会砸了自己的碗,也会端了子孙的锅!”在村党委扩大会议上,孙开林的话掷地有声。
一场深刻的“绿色觉醒”,引发从索取向反哺转型的“绿色革命”。
——产业求转型,发展讲环保。面对巨大的经济利益和村民的疑虑,村“两委”顶住压力,毅然决定对不符合环保要求的所有露天矿点和8座矿粉场坚决关停。全村采矿点从高峰期的40多个锐减至不到10个,矿山全部进行规范化改造。成立磷化工院士工作站,高薪聘请全国知名磷化工专家研究和探索发展矿业循环经济。采用国内先进技术开展窑法磷酸技术攻关,实行产业转型升级。
——开路不劈山,隧道护青峦。觉醒后的尧治河人,将“生态优先”刻入骨髓。2008年,在修建连接重要矿区的道路时,面对挡路的大山,村里决定不打明槽,打隧道。尽管成本陡增数十倍,但这条穿山而过的隧道,最大程度保护了山体植被。
——污浊必断流,清泉还复来。在尧治河1258磷矿1140主平硐口,一条先进的污水处理生产线24小时不间断工作。经过四级净化处理,达到人畜饮用级别的清澈洞水以每秒0.3立方米的流量从出水口沿梯级倾泻而下,注入马面河,成群小鱼在出水口嬉戏。像这样的污水处理厂,尧治河有6座,全村污水全部实现达标排放。同时,建立河道巡查制度,严禁任何生产生活污水直排尧治河。
——边采边治理,矿山披新绿。成立专业绿化队,常年奋战在矿山复绿一线。发动村民在房前屋后、田边地角、荒山荒坡栽种核桃树、柿子树等果树和杜仲、黄柏等经济树木。“矿开到哪,生态治理到哪,环境保护到哪”成为村民共识。20多年来,该村累计植树造林6400多亩,退耕还林1600多亩,全村森林覆盖率从60%提升到96%以上。
如今,行走在尧治河,林木葱茏,绿树成荫。村内主要路口的电子屏实时显示着温度、湿度、氧气含量等数据:7月27日17时,尧帝神峡22.2℃,负氧离子浓度1696个,远超世卫组织“空气清新”标准。
曾经满目疮痍的尧治河,不仅捧回了“国家级绿色矿山”“国家生态公园”的金字招牌,而且迈向创建国家级旅游度假区的新征程。
转化利用,再造“富矿”
觉醒只是开始,转型需要壮士断腕的勇气和长远的战略眼光。
在戴家湾法治广场左侧,悬挂着一口大钟,“警钟长鸣”四个红字格外醒目。这里曾是尧治河的第一个露天采矿场。如今在直线距离不到两公里的封存矿带上,已经建成法治广场、勤廉广场和一家以“九佬十八匠”命名的楚风古民居特色民宿,并成为党员教育基地和中小学生研学实践基地。
自勤廉广场驱车下行,来到尧治河目前最大的堆渣场——桐树包堆渣场。站在28米高的拦渣坝上,一侧是深不见底的峡谷深渊,一侧是由矿渣堆填压实的平地。
“这个堆渣场供周边3个矿洞使用,一开始只有12米高,目前已与公路平齐。”村里年近古稀的老矿长许列奎说,这里的堆填面积已超过1万平方米,改造后又将是一块“宝地”。
如今在尧治河行走,很难看到矿区生产痕迹。矿渣、矿坝、矿山、矿洞,在追求创新发展的尧治河人眼中,没有包袱,只有财富。
原来“地无三尺平”的尧治河,靠矿渣回填建成的景点比比皆是,如农耕文化博物馆、磷矿博物馆等。
不仅如此,一些有眼光的商人也开始青睐这片土地。
2021年冬,宜昌市洞藏酒经销商王钢因一次旅行与尧治河结缘。他看中了老屋沟的一处矿洞和拦渣坝周围的环境,开启了二次创业之路。
经过4年努力,这里旧貌换新颜:2000多平方米的洞藏酒文化广场彩旗招展,还办起村里唯一的夜市;矿洞里洞藏酒香气四溢,储量已达500多吨。“受尧治河精神感染,我已融入尧治河发展。依托这个大平台,相信会越来越好。”王钢说。
不远处的梨花山下,投资11.8亿元的尧神天池民俗文化园项目建设如火如荼,工程车来回穿梭。据介绍,项目一期工程预计今年底竣工。
从挥镐向山的“黑色崛起”,到壮士断腕的“绿色觉醒”,再到点绿成金的“生态蝶变”,尧治河村用30多年的艰辛探索和坚定实践,完成了从“靠山吃山”到“养山富山”的历史性跨越。
今年3月,中国(丽水)两山学院院长刘克勤考察尧治河村后肯定道:“尧治河在绿色转型发展方面的成功实践,是‘两山’理念在基层落地生根、开花结果的生动写照。只有找到生态发展的平衡点,才能实现乡村振兴向共同富裕的蝶变。”
编辑:姜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