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鹤立丨美丽的军店、美丽的家

时间:2025-10-20 14:24 来源:湖北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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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巳年秋,闻故乡湖北十堰武当太极文化节召开在即,心中不禁往事连连。我的家乡房县既是黄酒之邑、龙舞之乡,也是首都南水北调重要的水资源生态涵养区。想到阔别已久呵护着首都一汪清水的故乡,蛰伏在血脉里的故乡又泛起了无以平抑的意动。几年前,在给房县一中赠阅清华校庆版长诗《因为清华——一个清华学生眼中的清华》时,我写下了“黄酒论壶君莫问”的诗句,不得不说那是我心中民风淳朴隽永的诗酒故乡,而“穆清一片出房陵”则是我心中人杰地灵、英才辈出的故乡。故乡的水给了我生命里不息的折光,故乡的清新给了我一生中不竭的泥土芬芳,这首《七绝·致故乡房县第一中学》已被我收录在作家出版社出版的《因为清华》中以释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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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说:“我们的人生,未来做任何事的时候,都要指向幸福。”故乡是我寻梦的起点,故乡是我追根溯源的终点,故乡是我与生俱来的人生指向。在门古寺的秦口河我学会了凫水、摸鱼、打水仗,让我的童年收获了最为真实的山川灵气;在军马河我学会了勇敢地涉过山洪激流去上学,桀骜地宣示孩提般的男子汉气概。故乡对我来说,从来就不是一个地方,而是我平复灵魂安处的研心工坊。

从县城西行12华里有一座军店古镇,相传因军马铺与下店并称而得名军店。从军店镇之西北向蜿蜒纵深几里地有一个叫军马湾的地方,亦即吴家湾。我的幼年就是在那里度过的,我那双目失明的祖父和不识字的祖母用富含故乡情怀的沃土养育了我。誓言要为祖父治好眼睛的决心驱使我从那里走上辞乡求学之路,至今,已四十多年过去了,可我依然固执地认为是祖母从小教会我考上的清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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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里的军马铺有一个简易的骡马市,乡里乡邻会不时在这里赶集交易猪、牛、马、羊等牲畜。当年我每次去军马铺,都要特地去走一走那段铺满青石板的小街,那是我赤脚走惯泥泞小路的奢望。我还总是很奇异这里成巷的木板房,为什么没有乡下房屋土垒的山墙?今天的军马铺已焕然千年古韵,站在军马铺的高处向河池的远方眺望,左边是军马河出云的河谷,右边是马栏河烟笼的桑田,会让人陡生一种“左牵黄、右擎苍”的猎奇之动感。八岁那年,祖母为了换点买盐的钱,让我抱着亲手喂大的两只兔子在军马铺的骡马市上兜售。心中的那份不舍让我对前来问价的人没有好脸色,一直挨到太阳落山才怀着小伎俩得逞的窃喜回家跟祖母说:“没人买。”祖母听完摇了摇头、笑了笑说:“你没诚心卖吧!”我诚实地低下了头。令我没想到的是这一低头竟成为我对故乡半个世纪的回首。

童年时,父亲是名乡村医生,常年不分昼夜奔波于田间地头,间或回家见到我时,会给我讲一些对对联的趣闻,诸如秀才赶考途中被渡河船工的“船漏满、盆漏浅”难倒,后有牧童用“灯吹灭,火吹燃”巧对的故事等等。一次偶然,获悉军店流传着一副古联的上联为:“汉诸葛驻军马观桃园长望西川。”此联竟出现了六连仄和三连平这种极不寻常的句式,虽然很是违反联律规则,但出句用故乡的“军马、桃园、长望和西川”四个地名简略勾勒出“诸葛”的知遇之情,且“军马”还具双关语境,不失为构思精巧。作为军马人,小时候常听大人们说在我祖母老屋的绕梁之侧有一个叫诸葛亮台的山脊,不知是否与诸葛驻军传说有关。被父亲在童年时埋下的好奇心让我想借复姓“闻人”入题感怀家乡诚邀人才蓬勃发展之举,权作一对:“今闻人邀回龙探巨峪营盘下店 。”我知道我的对句难免贻笑大方,但不失为我对父亲启蒙的一种怀念。我的故乡是诗经文化的发祥地,至今还流传着“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原生态的吟唱。正是故乡从小对我人文膏腴的熏陶,让我能自豪地说:“我没有诗歌的天赋,但我来自一个有诗歌天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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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军马铺过河攀上一段小石矶路就进入军店镇下街,也就是人们习惯上说的下店子。在我的印象中,下店是一条狭长砖木结构的步行街,乃古之商旅驿道,沿着山腰缓缓延展,下面是波光粼粼的马栏河滩。遥想此情此景不由得聊发少年之狂、朝花夕拾作五言《题军马铺小石矶》以资神往:

三川一镇揽,几步半生缘。

河晏升明月,灯清幽马栏。

鸡鸣辞显圣,商旅下西关。

路漫心高远,山重人等闲。

注:三川指马栏河、军马河和盘峪河。

听说如今的军店更加风景无限,这让我对家乡平添了无尽的思念,我想我肯定认不出来儿时的太阳是在哪里落山的了。说到军店镇的古色古香,其实军马铺还只是序曲的开篇,可以说不到军马铺,不曾到军店;不到下店去,不知有军店。如果说上店好似龙回首,长吟天外;那么,下店宛若游龙盘,气吞远山。俄国作家果戈里说:“当歌曲和传说已经缄默的时候,建筑还在说话。”肇始于唐代的下店结庐,有谐趣寻幽的“显圣殿”和仁孝至善的“望母楼”,还有风情美丽的明清原著村郭,这些雕刻在这片土地上的建筑群落,历尽数千年风雨的洗礼却不会沉沦这片土地的历史,只会弥新我们对这片土地的认知。

和祖父母一起共度的那段艰难岁月,年少的我曾多次背着几斤刚下来的新面,徒步跋涉经过万家湾、李家湾和张家湾,再穿过军马铺到下店去压制机器面,然后贴上红纸条,作为那个年代亲朋邻里婚丧嫁娶的倾囊馈赠。每次出发时,祖母都会故作大方地给我一毛钱的午饭钱,虽只够买一根油条,也要省下半根带回去给祖父祖母尝尝。可我每次都会羞愧地对祖母说:“奶奶,回来的路上我忍不住又偷吃了几口”,而祖母总是一瞪眼就抱怨我:“孙儿呀!那不叫偷吃,你就应该全吃了才对”,并眼含泪花对我说:“我的孙儿长大会有出息。”我问她为什么?她也总是要说那句我还似懂非懂的话:“三岁看到老哇。”有时祖母养的那头黑猪还会冲上来对我又哼又拱,我想大概是它在嫉妒祖母对我的溺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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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军马湾的那个小山村,祖母门前不远处的那棵黄凉树既是家乡的地标,也是儿时捉迷藏的地方。从吴家湾再向山行进入青龙垭口就是整个山川壁联的乡里包括下店在内的取薪厝火之处,我也经常跟着小伙伴们到那里面去砍柴。由于我的体质较弱,每次砍柴都会落在伙伴们的最后。记得那时,我一走出青龙垭口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拢眼搜寻远方崎岖的山路上有没有祖母拄着拐棍给我送饭的身影,不用等到可以看清面孔的时候,只需看到一点身形我就能准确无误地认出我的祖母。虽然祖母送来的也就半罐玉米糊或者南瓜汤和一点萝卜秧腌菜,可那是我感到最满足、最幸福的时刻,我会用回声的眼神告诉路过我身边的每一个砍柴晚归人:“我的祖母给我送饭来了。”多少年后想起祖母,她那枯瘦的身影仍会跃然析出在我的眼前:“三尺杖,发银然。半罐温汤捂胸前。祖母踽行拦路问,嘘声和月打柴还。”是年考上清华,我的父亲专程从十堰坐长途车辗转赶回军马,告诉我那一生连县城都没去过并裹着脚的祖母“您孙儿考上清华了”,没想到我的祖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问我父亲:“清华是个什么玩意儿?”(房县话,就是清华是个什么东西的意思)这是我迄今为止仍不能割舍的祖孙之乐,以至于后来我去北大读研时,因为祖母的去世再也没有机会告诉她成为我一生的憾事,每每思及犹如鲠在喉。为此,我在悲怆之余为我的祖母填下了一首《捣练子》:“人半百,夜难眠。一轮明月挂窗弦。最是一生偷泪事,未及相告入燕园。”

儿时的军店在我心中是一个上周下济之地,我那时的认知里向东尚只能抵达县城,向西只知道可去一个叫竹山的地方,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河由北向南穿过军马铺大桥。争强好胜又顽皮的我只要有机会去大桥就会蹲守在桥头,数着从南面山垭冒头的汽车,再盯住汽车沿山坡呈“之”字型下行,直到汽车轰轰隆隆碾过大桥时,一跃而起乘势追上去跟汽车竞跑好闻一闻汽油的残香,我就像在追逐那一条河的黄昏。今天,童年的我早已不再童年,可古老的军店依旧是童年。哦!军店,你那近在眼前的亲切和那紫气氤峦的远望,留给我的记忆永远是美丽的军店、美丽的家!

即兴联曰:乡风送雅月明茫野光曦千载;军店观唐镇古周南经略一方。

作者简介:

吴鹤立,先后毕业于清华大学、北京大学。房县军店军马人,小学和初中在门古寺镇河心学校和军店镇军马学校就读。当过公务员、长期从事国有大型企业管理工作,曾任北京市城市改建开发总公司总经理、党委书记兼董事长,北京时尚控股有限责任公司党委常委、副总经理(原北京市纺织工业局)。著有清华大学建校110周年校庆图书《因为清华——一个清华学生眼中的清华》,并发表《爱生爱 心连心》《大学生之歌》《同一个世界》《中华龙舞》《房县的故事说不完》《北京之歌》《铁血长城》《梦黄陵》等20余首词曲原创歌曲。

通讯员 吴鹤立))

编辑:万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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